亨利·马蒂斯《红色工作室》（The Red Studio）

1911年，在亨利·马蒂斯引领的“野兽派”于来得快去得快之后的几年，他创作了这幅《红色工作室》（The Red Studio）。

艺术史中一个极为传统的主题在这幅画中步入了现代空间。之前也从未有人尝试过大面积的单色作品，相比之后的马克·罗斯科 (Mark Rothko)、巴尼特·纽曼（Barnett Newman），马蒂斯早了好几十年。

这是巴黎的一家建筑公司的负责人在1909年6月2日的负责人寄给亨利·马蒂斯的一份手写建议信的第一行。这封信一共两页，概述了这家工作室的规格，该工作室将建于马蒂斯在巴黎附近伊西莱穆利诺镇新租的房子边上，面积大，结构简单，“棚式”的屋顶由两个不对称的斜面组成，较短的一面几乎都是窗户，想必有阳光时光线极好。

Démontables et Hygiéniques建筑公司负责人Lucien Assire寄给马蒂斯的信，1909年6月2日

这个工作室将是马蒂斯为自己创造的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工作空间，此前的十几年里，他一直在车库、狭小公寓的房间里，或是修道院里改造的空间中进行艺术创作，而在39岁那年，他从巴黎搬到附近的工业小镇伊西莱穆利诺，终于有了一个功能完善、可纯粹作为工作室之用的空间。

通往伊西莱穆利诺工作室的小径，1917年夏天

这里不仅是马蒂斯在费用上能承担得起的，也让马蒂斯暂时远离了一系列在巴黎累积的职业压力和焦虑。在将近步入不惑之年之时，虽然马蒂斯的艺术得到了学生及少数赞助人的认可，但总体来说他的作品依然备受质疑，而且在那时，巴黎艺术风暴的中心逐渐变成了毕加索和布拉克所引领的立体主义。此时，稍稍后退一步，正是马蒂斯所需要的。

马蒂斯的位于伊西莱穆利诺的工作室内景，1911年10/11月

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，工作室是如此重要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，当一个艺术家描绘他的工作室时，也是在描绘他的世界。在马蒂斯四十岁出头的世界里，有一抹威尼斯红（Venetian red）。

俄罗斯纺织业大亨谢尔盖·史楚金（Sergei Shchukin）是马蒂斯那时候重要的赞助人，1910年年底，他委托马蒂斯创作三幅画，题材不限。之后，就有了《音乐》（Music）、《舞蹈》（Dance）、《粉色工作室》（The Pink Studio）。

亨利·马蒂斯，《粉色工作室》，1911

尽管《粉色工作室》依然延续了“野兽派”的风格，但很显然，在马蒂斯的心里，它仍然“不够”——然后就有了这张《红色工作室》。“我是怎么想到红色的——毫无疑问，我并不知道”，马蒂斯曾这样回忆，“我发现所有的这些元素……只有当它们和红色在一起，才成为了我的画面。”

1912年，马蒂斯也曾向谢尔盖·史楚金写信推销过这张《红色工作室》，但被后者被婉拒了。后来，这张作品被带到英国伦敦，美国纽约、芝加哥、波士顿进行展出，但依然无人问津。直到1926年，《红色工作室》第一次在巴黎展出，而那时候的马蒂斯已经渐渐被主流所接受，市场也明朗了起来。1927年，一个名叫大卫·田纳特（David Tennant）的英国人收藏了这幅画，并挂在了自己的夜间俱乐部中。

当二战爆发，大卫·田纳特将《红色工作室》卖给了纽约的一个画廊主乔治·凯勒（George Keller），乔治是出于私人收藏的目的买下这幅画，但仍会时不时地将其展出，于是自然而然，这幅画进入了MoMA策展人和董事会的视线。1948年年底，乔治向MoMA透露了他有意出售《红色工作室》的消息——终于，它来到了这里。

MoMA绘画与雕塑部首席策展人安·特姆金（Ann Temkin）说：“马蒂斯很少画自画像，但他为自己的工作室画了很多画，通常是在他创作生涯转折点或是特别具有挑战性的时刻。所以，当马蒂斯在描绘他自己的艺术作品时，那就是他的自画像。”

亨利·曼努埃尔 (Henri Manuel)，

亨利·马蒂斯在他位于伊西莱穆利诺的工作室里，1909

在《红色工作室》诞生的110年后，展览《马蒂斯：红色工作室》在再次强调这幅作品在现代艺术史上重要意义的同时，也试图通过还原马蒂斯在《红色工作室》所呈现的作品，提供能够洞悉艺术家内心世界的路径。

《马蒂斯：红色工作室》展览现场，纽约MoMA现代艺术博物馆

 2022年5月1日—2022年9月10日 

人物画是马蒂斯创作中的核心。“我感兴趣的不是静物也不是风景，而是人物。以此我能表达出对于生命宗教般的敬畏。”其中，他画了许多裸体画。他所追求的，是毫不矫揉造作的裸体画。

亨利·马蒂斯，《无题》（《斜倚着的裸体女人》的习作），1911

在《红色工作室》中，倚靠在左墙边上的，便是一张巨大的裸女画。遗憾的是，这张名为《斜倚着的裸体女人》（Large reclining nude）的油画已被马蒂斯本人销毁，但是根据研究，马蒂斯曾为它进行过多次的素描练习，展览中展出了其中的一张。

亨利·马蒂斯，《披着白色围巾的裸体》，1909

红色墙壁的上方，是《披着白色围巾的裸体》（Nude with White Scarf），这在当时是一张非常挑衅的作品。在马蒂斯的笔下，这位女性从容而自信，表现出某种力量，哪怕是那根策略性遮住敏感部位的白色围巾，也带着力量。

亨利·马蒂斯，《奢华II》，1907

在欧洲的绘画史上，神话中的女神嬉戏场景是常见的主题，但马蒂斯对此的尝试却是令人震惊的——也真是这样前所未有的做法使他在艺术史上具有一席之地。而在《红色工作室》中，马蒂斯似乎还不满足，他将女性的身体也涂成了红色。

亨利·马蒂斯，《年轻的水手II》，1906

在《红色工作室》中的一众裸体中，墙中位置的这幅《年轻的水手II》显得特别。马蒂斯依然在这幅画中延续了其线条和颜色简化的风格，肌肉的线条尤其舒畅。

亨利·马蒂斯，装饰人物雕塑，1908

在完成《红色画室》的前几年，是马蒂斯雕塑创作最为多产的时期。对他来说，雕塑是为了表达女性形象的活力，而非追求相似。这件雕塑在结构上并不容易，但马蒂斯还是创造出了简洁、有力的形式，用以表现女性的自信与力量。

亨利·马蒂斯，浴者，1907

马蒂斯的艺术目标之一是予人快乐与幸福，尽管他自身经历着艰难的岁月和处境——这是一个崇高的目标。马蒂斯画面中的快乐是由衷的，也是激进的。虽然看上去“这好像并不难”，但其实马蒂斯对自己极为严苛，他留下了很多未完成的作品，他在每一张草图中都在不断前进。